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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流年】好吧,到此为止(小说)

日期:2022-4-28(原创文章,禁止转载)

1

面包车像只独角兽,傻头傻脑闯进乔平城的时候,张雅的心突突跳得有点快。

一阵头晕,像是颈椎炎又犯了的样子。人到四十,什么都没个准了——且行且珍惜吧,这阵子都流行这话。想想貌似有太多道理。车上朋友们冲着她张雅从全国各地来,为了这次聚会她前后盘算了好一阵子。

贵州的老姜、北京的小徐、宁夏的阿青、甘肃的陈保,都是老朋友老同学了,一见面就在插科打诨互相取闹。唯独还有一个女孩,清清冽冽,拎着一只皮箱也上他们的车,搞了半天张雅才明白,原来是陈保带来的女诗人宁舍。来就来吧,张雅想,文学聚会,多一人少一人一样接待,只是陈保事先不给她打个招呼,她心里多少有些小疙瘩。

女孩眉清目秀,眼睫毛是用夹子熨烫过的,身材绝细,穿着六厘米厚的高跟鞋,一摇三摆。陈保说:“宁舍写的诗歌极好。”张雅点点头,心想,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,有空找来一读不就晓得了。

陈保斜靠在座椅上,扁平脸如无锡的泥阿福,愈加有戏剧性。张雅一见面就戏谑:“我又闻到那股熟悉的脚臭味了。”众人大笑。一年前,老姜、小徐、陈保、张雅在北京参加一个文学读书班。两个月结下了深厚的同学友谊,不用理柴米油盐,也不用考虑孩子家庭,睁开眼就是校园里葱茏馥郁的花木,张口闭口就是谈诗歌聊小说,分别时这帮近四十岁的男人女人哭得稀拉哗啦——张雅想,平淡无奇的人生也许需要文学来描些色彩吧。

老姜年龄偏大一点,头发都掉光了,显老,但会关心人。小徐是八零后,某杂志的文学编辑。陈保和张雅同龄。这四人倒像麻将搭子,两个月时间基本厮混在一起。不免有人开陈保和张雅的玩笑,且文学圈本身就是小江湖,一传十十传百,大家都煞有介事说陈保如何追求张雅,张雅与他如何情投意合。张雅听了也不响,她男人脾气,从一开始就把陈保当弟兄看待,且清者自清浊者自浊,她根本不需要什么言语来辩驳,喝酒、唱歌,要她朗诵陈保的诗,她也不扭捏推脱。晚上,喝完一场酒后,四个人到张雅宿舍喝上一壶金骏眉,那滋味真是拂发拂心。张雅南方人,晓得生活的精致,茶具、香炉都带上了,只差一架古琴,否则真要赛过神仙了。

乔平城郊区青山绿水,白云缭绕,一路沿山蜿蜒直上,嗅到的是满鼻子茶树香味。

宁舍手持张雅的散文集,怯怯地说:“张老师,这本集子你是花了好几年时间写的吧!什么时候我也写出这样有感觉的文字,这人生也值了。”张雅微笑,不接话。颈椎炎是一阵一阵的,而且经常突如其来。严重时会晕厥。张雅不希望自己精心安排的聚会被可恶的颈椎炎搅扰。

到了下榻的宾馆。张雅有些犯难,报社的李总编安排了三个标准间。原来没预想到有这个小姑娘来。阿青阔鼻方耳,喜开玩笑,说:“我们抓阄吧,男一号和女一号住一个标间,恰好三对。”老姜和小徐在吃吃地笑。张雅吃不准陈保和这小姑娘关系,只看见陈保塌着眉毛似笑非笑。张雅心想,别管那么多了,还是硬着头皮让李总编再安排一个标间,专门腾出来给宁舍住。

当夜,六个人先找了家酒馆。老姜专程从贵州背了两斤茅台酒来,香气四溢。哐哐哐,三下五除二,六只杯子全部倒满,气氛一下子就来了。宁夏阿青虽不是北京一起的同学,但和张雅同属散文圈,且和陈保是西北一起玩到大的二十年兄弟交情,所以不用多客套,彼此之间是相当熟稔。张雅也渐入佳境,颈椎炎也忘记酸痛,她和小徐是闺蜜,想到两人今晚可以彻夜长谈,似乎看见戏台上的帷幕在轻轻悄悄渐渐拉开,她也忍不住兴奋。

宁舍优雅地敬酒,五十二度的茅台酒,送到嘴边,晃荡一口就干了。

她和老姜、小徐、阿青、张雅都这样优雅地晃荡一口,连续干了五六杯,这让他们不禁刮目相待。纤弱的女子据说从杭州来,但基因是山东的,有喝酒的底子。张雅温和地注视着女孩,心里模模糊糊觉得,她这样喝会喝醉的。果不其然,半小时以后,她趴在桌上,头发丝都跑进汤碗里。女孩开始抽噎,小声地。陈保坐她边上,抽烟,说:“宁舍写的诗,极好。真的,和别人都不一样。这和她人生经历有关。她二十多岁时因为不听从家里给她安排的亲事,就一个人背井离乡跑出来了,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不容易啊,还坚持着文学梦。”

张雅一怔,怎么说得像萧红抗婚一样。老姜、小徐、阿青在附和着点头,是啊,不容易。女孩在他们的不容易声中瞬间嚎啕大哭起来。头发丝整个都泼到汤碗里了。陈保伸出五个短指头,似乎用了气功在女孩背上温柔轻抚着。越是温柔,女孩哭得越是汹涌澎湃,整个就是情绪失控了。

张雅、阿青、老姜、小徐继续喝酒,权当没有看见。

小徐说:“张雅,我昨晚一夜都没睡着,激动,恨不得在床上翻跟斗,和孙猴子一样。”小徐儿化音特别重,一说话龇牙咧嘴,表情特别丰富。

女孩哭得成一滩水,没了个人形。要下楼梯。陈保义不容辞去背她,他似乎背得极有经验,女孩的肚脐眼儿、后背因为衣服一拉一扯都露出来了。小徐啧啧两口,不知道是在品酒还是在感叹。六个人站在马路边打的,没料到出租车都扬长而去,根本不理他们。现在司机都精得很,远远看见酒鬼模样,都会绕开。

张雅在风中直哆嗦,酒寒,风一吹,更寒。

好不容易折腾了半小时,才回到酒店。

2

张雅讨厌乘面包车。不舒坦,脚没有搁处,没有情调,整个人窝在里面,就像一只四四方方的面包。原来她准备开自家508标致车,空间大,五个人一车真正好。哪料到陈保自作主张多带了一个人。其他人又都不会开车。计划全盘被打乱,张雅脑子里嗡嗡一片,将就着,临时叫了辆面包车,大包小包一起塞进去,如油面筋塞肉,鼓鼓涨涨,一股肉臊味。

洗漱吃早餐,今儿要去活动场地报到,宁舍姗姗来迟,众人也只得耐心等待。阿青见了宁舍,嬉皮笑脸说:“哦,昨晚梨花带雨,今天双眼皮更双了。”宁舍换了妆,一身黑红。她眼神飘过来,“是吗?我昨晚没哭,根本没哭。”“哦。”阿青突然来了劲,坐直身子又说:“那我怎么听到山洪爆发,难道是我耳朵背了?”宁舍瞪了阿青一眼,义正言辞说,“你别装腔作势地描绘。我没哭。我好好的。”

张雅挥挥手,说:“好,没哭没哭,上路”。她开始有点不喜欢小女孩的骄矜,初来乍到,且是跟着人来蹭吃蹭喝,总要端正礼貌些。明明哭得一塌糊涂,非要强调自己没有那回事,假得不讨人喜欢了。

张雅掸自己皮鞋上的灰。刚才陈保猫着腰钻进来时踩了她一脚,鞋印还留着。张雅问他:“睡得好吗?”他龇着牙笑,牙龈处黄渍渍一片,仿佛秋天收割的水稻茬被农民烧过一般。他也不回答,拨弄手机看微信,突然微叹一声:“哎,马航失踪39天,仍是一点线索也没有。”

谁也不讲话了。面包车很安静,但充斥着一股油耗气。张雅把窗玻璃打开点。风吹在脸上有一丝丝雨,清明之后谷雨,南方此刻多的就是雨水。去年北京学习一结束陈保就跟着张雅来南方玩了几天。张雅也不多虑,好景、好茶、好朋友,都一一介绍他去赏识领略。西北人性格粗犷,酒桌上喝出点气氛就会唱信天游,一声歌曲绕好几道弯,真性情、真汉子。况且陈保的诗歌是值得称道的——人虽丑,但诗有人生的况味,苍凉、深入,在惑与不惑之间徘徊。张雅能读出一些东西。江湖上传言又有了,说陈保追张雅一直追到南方的家中。张雅哑然失笑:说呗!嘴长在他们身上,越说越离谱!她心里最清楚——陈保无非就是她的一个哥们,酒友加文友。她耸耸肩,不以为然。——她张雅行走四方,这样的异性朋友至少说还有四五个。

晚上,报社李总编接待。李总编也是个书法家,气宇轩昂,有魏晋风度,见张雅带着小团队来风采,连忙吩咐手下拎了一箱国缘白酒盛情款待。陈保因去年和李总编见过面,咋咋呼呼,双手握上去,显得不知道有多少亲热。张雅撇嘴笑。李总编给每一个远道来的客人敬酒,敬到宁舍处,宁舍羞羞答答,说自己不会喝酒。李总编说意思意思,她勉强嘴唇上沾一下。张雅心想,学乖了,倒也是好事。宁舍看李总编的眼睛,糯米糕似地粘着。李总编再敬她,她依旧羞答答,但开始有欲拒还迎的风情。北京来的小徐,因张雅的面子,开始豪饮。一时间,主客之间觥筹交错,恍兮惚兮,春满华枝,天心月圆。

张雅因受李总编邀请在乔平城开过专栏,粉丝颇多,酒桌上一会儿来一个,一会儿来一个,不觉也两颊酡红。她问李总编:“你的颈椎去南京动过手术后,有没有好转?”李总编连连摇头,“骨子里的毛病治不好。”张雅说:“只能自己当心了。”李总编昂然一笑,伸过来敬酒:“也别上心,今朝有酒今朝醉。”

席间李总编的助理逢总特意从其他场子赶过来,来敬新老朋友。逢总属于资深美女,圆润的脸有观音相,骨肉匀称,说话到位,娇娇盈盈,看着似赏一枝充盈的白玉兰。张雅和逢总姐妹相拥,别有情意。

乔平城当夜有没有下雨,雨是大是小,张雅都不清楚了。和小徐回房间倒头就睡,不知东方既白,回忆昨晚镜头,模模糊糊,有几处断了片,一点也想不起。于是电话老徐、阿青,约着一同去用早餐。

张雅却见阿青脸上几条红杠子,明显是被人抓出来的,手也破了。张雅顿时吓得不轻,但脑子里浆糊一团,一点也想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骇人的事件。哎,酒这东西,既能助兴也能扫兴。张雅向窗外看去,雨密密匝匝、泼泼洒洒,马路上汽车飞驰而过水花四溅,行人撑着伞避之不及。这倒霉的阴雨天,张雅只觉颈椎处一块肌肉完全被牵制住了,一抬胳膊,就疼得要命。

3

好吧,说说昨晚到底怎么回事?

人头太多,走马灯似的。又如王家卫电影,蒙太奇手法一个又一个,前后片段连接起来颇费思量。本来蛮开心的事,活动还没正式开始就要黄了的样子。不定因素太多,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交叉起来,密集混乱,张雅脑壳子嗡嗡作响。陈保打了她手机,忽然说要取行李,取了就离开。

“你要去哪儿?”

“去哪里都行,我要离开这伤心的地方。”

“谁伤害了你。”

“没有人伤害我,我自己伤害了自己。”

“你昨晚还说,这是一个温暖的城市,你回来寻找温暖。”“昨晚是昨晚,物是人非。”真是矫情得一塌糊涂,张雅憋着一股子窝火,冲到对门。说吧,说吧,到底怎么回事!

陈保耷拉着脑袋,翻着酒店里的杂志,一页页从前往后翻,又一页页从后往前翻。卫生间老姜出来,说浮球阀坏了,说刚才谁上了厕所也不料理,黄渍渍尿液一滩。阿青板着脸,掖好被子,闭目,也不说话。宁舍的脸化妆得雪白,一屁股坐在木杆上,眼神里没有任何色彩。

张雅气打不出一处来:“你说你要走?活动怎么办?你怎么一点也不为主办方考虑?怎么可以像小孩子一样乱发脾气。”

陈保还是不吭声。阿青突然提高了声调,吼道:“让他走好了!什么都不搞清楚就拍屁股走人,真以为人人都得罪了他!”

张雅张嘴结舌,阿青是陈保二十年的朋友,多大的事情也不至于兄弟俩翻脸。莫非是为了女人?张雅暗地里使劲瞅了几眼宁舍。女孩很淡定,从她的表情里看不出什么内容。张雅搓搓手。陈保把杂志翻得哗啦啦直响,最后憋出一句话:“我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。反正醒来你们拉长个脸这样对待我,我受不了。你们不理睬我我就走呗。”

“你是喝醉了,像团烂泥一样,你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你可以问啊——”阿青气得声音直打颤,捋起袖子,“你看看我的手——从小到大,还没女人来打我的脸、抓我的手!”张雅直视老姜:“老姜,你说。”老姜理理头上仅剩的几根头发,慢条斯理说:“陈保啊,昨晚喝多了!一是把逢总得罪,人家客客气气来敬酒,他不知道摆什么臭架子死活不喝。二是喝得稀巴烂后还非要到宁舍房间去谈人生谈理想,你去就去呗,可宁舍不愿意开门搭理,他还在走廊门口处下跪,说什么只要你答应嫁给我,我就会去离婚。结果人家“砰”地将门关得死死的。阿青是关心他,出去一瞧,哦哟,在走廊上睡得死死的,万一冻出个毛病来谁也不知道,就敲门找宁舍论理,你不让他进门可以,但也不能不管不顾,好歹告诉他兄弟将他扶回去。谁知宁舍冲出来神经质一般,劈头盖脸把阿青抓一番。”

陈保缓缓转过脖子,问宁舍:“是这么回事?”宁舍耸肩,说:“我不清楚。我喝多了。”阿青掀掉了床上的被子,厉声呵斥:“你这个没有素质的女人,你现在最好从我眼皮底下消失,我再也不想看见你。”陈保干笑几声,赶紧过来打圆场:“啊呀,我真不知道。怪我,怪我,惹得兄弟们不开心。”张雅后脑勺处仿佛爬上来一只沉重的蜗牛。她问陈保:“你了解她吗?”陈保古怪地看了她一眼。张雅烦躁地问:“你能保证今天中午和乔平城作协朋友吃饭不出这样的乱子吗?”陈保愤愤然:“你把我想成什么样人了?“张雅摁了摁太阳穴。她有点开始后悔安排这样的聚会,茫茫然的,像在雾霭里漂移。谁也看不清谁了。一屋子人闷闷地坐了一个上午,好不容易捱到中午吃饭时间。张雅又不好指明叫那姑娘别跟了去,毕竟是陈保带来的朋友,只在心里念阿弥陀佛,希望她好端端别无缘无故发神经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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